*為這篇接續的若若番外→ http://paradise.ezla.com.tw/files/article/html/166/166538/8799998.html

 

二、喪禮

就她的記憶以來,女孩從未參加過任何的喪禮。所以她從不知道喪禮究竟是怎麼樣的儀式。

然後,她第一次所參加的喪禮,是她家人的。

而她也一直以為,所謂的死亡、所謂的喪禮,都只是大家暫時睡去,總有一天都會再次清醒過來,大家只是幫他們安排了一個睡覺的地方。在約莫五、六歲年紀的孩子們腦中不外乎都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們沒有所謂死亡的概念。

直到她看見了,她的家人。

那焦黑的人形物體,是她的家人。

……那樣的東西,怎麼可能有一天會再次清醒過來呢。

爸爸、媽媽和妹妹的喪禮全部都是由她的外婆一手包辦的。但是,她的媽媽和爸爸未曾帶過她們姊妹倆去見過雙方的家庭,所以女孩對於接收扶養權、看似慈藹的老奶奶相當不熟悉。

看著外婆相當平靜地和前來的親戚們一一握手、噓寒一番,女孩就這麼安靜地睜著紫眼,站在斜後方的小角落,並接受著他人來來往往的注視和低聲私語,然後默默地低下頭。

那又不是……她的錯……

即使外婆極力阻止她接觸了有關電視和報章雜誌的所有一切,但光是人們看她的眼神,女孩幾乎可以猜出全部的事情。

注意到身後孩子的情形,臉上佈滿皺紋的女人揚起略為不自然的微笑,閃身擋在孩子面前,直到人們來得斷斷續續之後,已經是即將入夜之時。

這時,女人才有心思將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回過身,年邁而不堪負荷的身體禁不起整天的站立而拖了張椅子坐下,女人招了招手,要女孩過來。

抬起頭,同樣站了整天的她,女孩有些遲疑的往自家外婆身邊跑去。

「哎呀,一陣子不見,我們家的小寶貝又長大了呢。」粗糙的掌心輕輕地碰了女孩的面頰,女人溫柔的笑著,但相反的,女孩卻是滿腹疑惑,為什麼外婆講得好像看過自己一樣?

「呵呵,雖然只看過照片,但真不愧是晴的孩子,妳們母女長得真像,柔柔則是像爸爸。」輕笑著,周遭佈滿皺紋的雙眼瞇成一直線,「將來長大後一定都是個美人胚子。」

……柔柔已經不會有以後了。」

聞言,女人突然不笑了,墨色的雙眼沉靜的注視著眼前幾乎快哭出來、卻又忍著不哭的女孩說道,「妳知道妳的媽媽,從小就是個乖孩子,從來都沒哭給外婆看過呢。」

「現在還真是難得看見和晴有著同一張臉的小孩子露出這樣的表情。」揉了揉她的臉,女人還是笑著,但和剛才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了,「我一直告訴過她,忍著不哭真的不是件好事,可是她都不聽。」

將小小的身軀攬進懷中,溫暖的掌心拂著女孩柔順的長髮,滄桑的嗓音有些哽咽,「所以不要跟妳媽媽一樣。」

愣了半晍,女孩才伸手回抱住顫抖的身軀,點了點頭。

接著,當那溫柔的笑容成為永恆之後,那是女孩所參加的第二次喪禮。

所有事都像是套好招一樣,人們一個接著一個、意外一起接著一起。

身邊的屍體越疊越多,流出的血液淹到了腳邊。

在那之後,當有人指著自己說出那難聽的話語和指控時,她也已經不再反駁了。他們只是在闡訴一個事實,沒什麼好說的。

那就是個事實。

有人罵她、有人害怕她、有人欺負她,而女孩一概接受所有的一切。

但有人叫她去死、叫她賠命,這她做不到,因為早在很久以前,女孩就被母親拉著手,要自己活下去,即使所有人都離開自己的身邊也要活著,而她哭著、被迫答應了,所以必須遵守才行。

更何況,有些時候,並不是一死了之對那些被自己害死的人才是最大的報復。

只要其他人不要再繼續闖入她的生活就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看著這樣異常的世界而哭泣的就只會有自己而已。

晃了晃一頭雜亂的髮,貼著OK蹦的手指先是將手中一大把剪了又變長的斷髮丟進身邊的垃圾桶裡,接著才順了順長短不一的粉色髮尾,試圖撥清被剪斷的髮絲,另一手則將掌中生鏽的大剪刀放回原處。

睜著那雙幾乎成為自己註冊商標的紫瞳,她看著人事已非的景象,小小的空間之中沒有半個人,祭拜用的香爐裡頭僅有三柱香孤單的佇立於此。

往靈堂那看了好一會,女孩最後才默默地將視線收回,一如往常安靜地坐在簡陋的桌椅前,手中的動作熟練迅速的折著紙張,做出紙蓮花和紙元寶後往旁邊丟進袋中。

過了一陣子後,原本專注於前方的雙眸不時的瞇了起來,玻璃珠般的眼瞳猛地往旁邊看去,幾個小小的、漆黑的影子立刻消失於視線之中。往旁瞪著看了好半晍,確認那些東西應該不會造成危害後,女孩這才移回目光。

視線不經意的掃過自己身上莫名多出來的瘀傷,而且為數還不少,但偏偏她完全沒有記憶自己是從哪弄出來的,而那些瘀傷和擦傷甚至比自己前幾天經歷的一場國道連環追撞的車禍之中所受的傷還要嚴重。

估計那些在廢鐵之中成為爛泥的人們都要為此哭泣了。

並沒有對多出來的傷口多加追究,她不發一語的繼續做著手中的工作,女孩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持續了好幾個小時滴水未沾,幾乎是不分日夜的折著紙,但是卻越折越煩躁,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但卻什麼也想不起。

手中的動作猛然因外頭的聲音而被打斷,僵硬的扭著頸子,女孩都能知道自己究竟是用著什麼樣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外頭了。

有時候,很多奇怪的事情發生多了,她就不會再去多加思索。

但這次的真的奇怪到讓她以為是因為自己好幾天沒闔眼而產生的錯覺。

她以為……討論自己下一次收養家庭的日子應該還有一段時間,至少在火葬舉行前是不可能的,但曾經見過好幾次的社工阿姨這次卻直接領著人來到她面前,而不是站得遠遠的和她約在外頭的咖啡廳。

「啊啊、這裡也太偏僻了吧?這邊的郊區不是常常會有小混混來鬧事嗎?」年輕男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四處張望過後,他下了這個結論,「這裡根本不安全。」

「我、我只負責帶你到這而已!這是我們說好的!我、我我我要先走了……」然而,女人在意的點和男人完全不同,在和自己對上視線後,女人停住腳步慌慌張張的朝著繼續往前走的男人叫喊著,絲毫不顧自己就在旁邊看著。

恐懼的神情表露無遺。

「咦?就我跟她談嗎?她還只是個小孩……啊喂!真的走了?」男人半是呆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那個早已跑遠的社工人員所講的是多麼愚蠢的事之後,才剛開口呼喚,但為時已晚,平時總是緩慢晃著肥胖身軀行走的身影早已不見蹤影。

「不用喊了,跟我談就好。」瞥了社工離去的遠方一眼,女孩從椅子上跳下來,和男人保持著一段距離這麼說著,「反正也只是確認領養意願,最後簽契約而已。」

其實沒什麼的,這種事她自己也能處理好。

維持著向另一方喊人的姿勢,過了好幾秒後男人才僵硬的轉過頭來往臨時搭起的靈堂裡頭走,見狀,她悄悄地跟著往後退了幾步,整個帳篷內瀰漫著一陣微妙的沉默。

當孩子以為男人要像其他大人們一樣,對著自己口出惡言時──

「妳知道小孩子太早熟不好嗎?」

……我不知道。」同樣呆愣了許久,那意外的疑問句讓她有點錯愕,但卻還是乖乖地回答。

「啊,是嗎?沒關係,現在開始知道就行了。」

基本上,他們之間最初的相識就是由這種莫名奇妙的對話開始,兩人都像白痴一樣傻到不行,當初的自己甚至還以為眼前的人是十足十的神經病,覺得以後慘了,日子更難過了。

「嘛、總之,妳是羽若茴對吧?」目光掃過女孩那異樣的特徵,他勾起一抹笑。男人猛地往前邁開步伐,沒走幾步就站到她的身邊來,「妳好,我是妳未來的認養者,我是阿希斯,叫我希就好。」語畢,大掌擺上女孩的腦袋瓜上摸了摸。

睜大著眼,面對男人過於開朗的語調和親密舉動,女孩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只能一如繼往的、就像以前一樣毫無選擇餘地的點了點頭,讓他人參與自己那悲傷的人生。

 

 

 

 

 

*****

正文翻新還在趕稿中,先來放個翻新的番外吧w(


2016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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