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突破400大關,慶賀活動日更DAY4-20150830
淡藍的空間瀰漫著某種謎樣的香氣。
約略是一個超豪華臥房的規格,從一進門就可以看見空間的右手邊擺了張小桌和兩組長沙發,左手邊則是偌大的軟床鋪。整個房內唯一能夠透進陽光的窗口被厚重的白色窗簾所覆蓋,並像是害怕有一絲陽光會照射進來似的,布料拉得死緊。
床邊的白色薄紗與淡藍色的空間相互襯托著,整個房間絲毫看不出任何像是病房般的醫療儀器。
只要……──只要那個躺臥在軟床中央的少女不要一直沉眠不醒的話,一切都好。
雙眼緊緊閉著,那張蒼白的臉龐上頭貼滿了紗布,少女的表情平靜的讓人感到害怕,全身上下就連指尖也纏滿了繃帶,可見傷勢之重。
從回來的那天開始,彷彿死去般一直陷入昏睡的人兒手裡似乎握著了什麼,紅色的一小角露出掌心外,然後、拳頭猛地收緊,眼睫輕輕地顫抖著,睜開了。
望著眼前的景象,寶石般的眼瞳左右游移了下,然後又有些不適應光線的閉起眼。
一片沉寂之中,少女猛然勾起一抹笑,脫口而出的話語如此虛弱,「薰衣草……」
不知道女孩草綠的長髮是否變長了些,有些自然捲的長髮披散在嬌小的背上,有些落在了少女和女孩交握的掌心上。
聽見了那微弱的呼喚聲,原本趴在床邊稍做休息的女孩一愣、立刻爬起身來,「……若若?」那雙瞪大的紫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終於醒來的少女。
「這是在做夢嗎?」維持著那抹笑容,倒臥在床的少女輕輕地回握了。
愣了好半晍,綠髮女孩像是在禱告般將額頭靠上了兩人交握的雙手低喃著,下秒,她抬起頭朝著床上的人露出了一個勉強扯起的難看微笑,「當然不是。我去幫妳找雷亞爾過來……別再睡著囉?」
「好……」
鬆開了少女的手,綠髮女孩突然伸手抹了抹眼睛後連忙衝出了房門。
然後,少女不笑了。
鬆開了另一邊的掌心,躺在掌中的是一個破舊且被燒得有些焦黑的紅色護身符。
老實說,在"那場爆炸"之後的記憶她幾乎都沒有了,但是隱隱約約地、少女在那時感覺到一個十分熟悉的懷抱,既溫柔又溫暖的抱住了她那殘破不堪的身軀然後將自己帶走,之後又將她交給了另一個雖然不可靠卻又讓人覺得安心的懷抱之中。
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因為手腳有些無力的緣故,少女忍著牽扯到傷口的痛,連續試了好幾次之後才成功的將護身符的內袋給拉開,與埋在她家洋房四個角落的護身符一模一樣,她從裡頭抽出了一張老舊泛黃、甚至還有一角被整個燒掉的紙張。
攤開了那張紙,上頭的四角原本都寫了字,除了被燒掉的那一角之外其他的字都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少女知道那並不是這世界的任何一種語言。
淡淡的香氣在鼻間擴散開來,那些都是媽媽的字跡,洋房外的結界、身上的護身符以及媽媽曾經對自己所說過的話全都串連在一起。
自己就像個小丑般努力的在戲台上撐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而之前的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太可笑了。
閉上眼,少女將紅色的護身符放到了唇邊,就像記憶中的那個女人曾經所做過的一樣親吻著凹凸不平的護身符,「辛苦妳了媽媽,謝謝妳,可以休息了哦。」
覺得自己可笑至極的同時,少女卻也無可救藥的這麼想著,媽媽能在最後的這段時間之中、遇見了那個記憶中溫柔無比的外婆和爸爸真是太好了,媽媽能夠幸福的過著平穩的日子然後生下她們姊妹倆真是太好了。
只要媽媽覺得幸福就夠了。
媽媽已經為了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甚至默默地在身邊陪伴了這麼長久的一段時間,而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的她之所以還能躺在這邊,也全都是因為媽媽的幫助。
已經夠了。
掌心中的紙片猛然地碎成粉塵,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像是想斬斷思念一般。
睜開眼,少女露出了微笑。
少女是衷心的這麼祈禱著,希望她的媽媽這次能夠安穩順利地回到主神的懷抱裡等待著再次誕生於世界之中的機會,在那之前、也希望媽媽能夠與所愛之人再次相遇。
不論是外婆、爸爸、妹妹……或是媽媽的那兩位友人。
剩下的事……就交給她來償還所有的一切吧。
看著眼前好幾名藍袍拿著剛才迫害自己的不知名儀器和幾名不知道來這裡幹嘛的紅袍離開房間後,我受到驚嚇的心靈才安穩了一些……最好是。
那時候我果然沒看錯……當時在湖之鎮照顧我的倒楣藍袍又是雷亞爾啊……
欲哭無淚的半坐臥在軟床上頭,我的背後疊起了又高又軟的枕頭山,但眼前朝我掃射而來的目光卻是如此兇狠,「……我這次就先放過妳,但以後受了傷就不准再給我亂跑了。」
雷亞爾看起來有滿肚子的怨氣想一吐為快,但是瞪著看了我好一會後他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赦免我當時落跑的罪過了,「還有,那種蠢事以後不准再做了。」
「……抱歉。」
「我要的回答才不是這個……」
「嘿!羽同學妳真是好運氣啊。」據說是和雷亞爾一樣在第一時間接獲了通知,卻因為去外地出診現在才趕來的九瀾大哥甩著那個讓人煩躁的長瀏海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順便打斷了雷亞爾的話,「都被炸成這樣居然還醒得過來。」
用一種很可惜不能接收屍體的語氣,九瀾這麼說著然後從門口靠了上來,雷亞爾嘆了口氣,也跟著湊過來拉下我罩在身上的外套。
有點驚恐的看著眼前兩個大男人居然在脫我的外套,下意識想求救時我卻看見了薰衣草安靜地站在門外的牆邊,似乎變得有些憔悴的小臉看起來相當呆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紫色的眼睛突然往我這邊看了過來,然後她把門關上了。
在我疑惑著薰衣草的詭異舉動之際,兩手突然雙雙被人拉起,雷亞爾和九瀾大哥手腳麻利的開始拆散纏在我身上的繃帶。
雖然很想叫他們不要在我醒來後二話不說就拿我的傷口噁心我自己,但他們的臉色都很凝重,所以我也不敢隨便去白目他們,到時候雷亞爾是真的會跳上床把我掐死的。
繃帶拆下之後,我的皮膚上似乎還貼了一層白色的貼布,從指尖開始一直到手掌、甚至是整隻手臂都被貼布貼得密不透風,而我眼前的兩人都只將一部份的繃帶拆開,然後他們同時揭開了貼布的一小角。
那瞬間、又麻又痛的感覺直衝腦門,我感覺到貼布被撕開時好像把我的皮也一起拉起來似的,某種詭異的聲音從手背上傳來。
我想我知道那個鬼貼布的作用了。
原本不怎麼痛、甚至還覺得皮膚有點冰冰涼涼的身體突然之間痛了起來,九瀾大哥見到我的表情後立刻把白色的貼布蓋回去,滿意的點點頭。以手背為中心傳遞出去的痛減緩了,「很好,傷口開始復原了。」
雖然聽不太懂九瀾大哥在說些什麼,但我總覺得他剛才的語氣似乎有點腕扼,看來他一開始的感嘆是跟我說真的,「就算醒不來了身體也不會給你的,九瀾大哥你快放棄吧。」
搖了搖頭,我用著比剛醒來時還要好上一些些的沙啞聲音直接打碎某人的幻想,「然後……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說。」
看著兩人同時沉默地將繃帶重新纏了回去,老實說,他們見到我時那欲言又止的反應還蠻明顯的,但我實在不想一醒來就必須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試探與詢問。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我們都知道,如果不想提起那之後的事,大家都不會逼妳說的。」在一瞬間正經了起來,九瀾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捆香料放到床旁桌上的小盤裡,彈了一個響指之後小盤裡突然冒出火花,淡淡的好聞香氣立刻傳遍整個房間。
「但是公會不可能放過妳,如果不想實話實說的話最好先編個好一點的故事和理由比較好。」接下九瀾的話,雷亞爾往窗簾拉得死緊的窗口看去。
畢竟這次在龍頭學院裡頭舉辦的大競技賽竟然被一個鬼族混入這點先不說,但對方是公會追了千年以上的鬼王貴族,大家都不認為公會的上層會這麼簡單放過與安地爾接觸過的人。
在少女昏睡的這段時間隸屬公會的人已經來訪過好幾次了,現在事主醒了,公會應該會先下手為強,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在門外了呢?
畢竟每次總是在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都相當兇猛啊,不趕快先下手是不行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公會……好痛!」
就在某兩人都想著同一件事的同時,從房門外傳來的聲音只維持了一秒,除了某重傷者之外大家都已經習慣的驚天巨響還有止不住的哀號聲就這麼在門外持續了好一陣才停止。
然後藍色的門扉被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喵喵和正在擦掉臉上血跡的薰衣草。
「來了,傳說中的程咬金大隊來了。」涼涼的站在一旁看戲,想到等會可以出去尋寶(挖內臟)的九瀾心情很好,「公會這次還是慢了一步啊~」
「明明就是九瀾先生和他們通風報信吧。」傳達消息的速度能夠比公會還要快,雷亞爾也覺得自己蠻佩服身旁的人。
「喵喵說了病人需要安靜和休養,公會的偵查員算什麼?居然敢打擾?」氣沖沖的環著手,喵喵粉嫩的雙頰鼓了起來,難得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的薰衣草也在一旁點頭附議,然後轟的一聲就把沾血的手帕在手裡直接燒了。
……剛剛那招不是學長最會的特技嗎……薰衣草妳什麼時候跟著學長一起學壞了?!
聽說是某事主的那位已經在床鋪上整個人都僵住了,完全不知道她家的喵喵和薰衣草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兇殘,和對方一言不合就直接衝過去單挑整個隊伍。
而且我才根本沒聽到喵喵有開口勸阻啊!
原本也打算出手的萊恩和千冬歲才剛要抽出武器的手在一瞬間僵在了半空中,然後他們看著敵人被秒殺之後默默地收回武器,加入貼壁組……也就是全程貼著牆壁避免被波及小組的一員。
吹了一聲響哨,九瀾大哥心情很愉悅的把大家都招呼了進來,在關上門前我還聽見他好像跟匆匆趕來救人的藍袍說了不用管這些傢伙之類的話。
而原本職業病大發作,在聽見九瀾大哥的話後還有些猶豫的藍袍在外頭傳來好幾個聲音都說不用管之後瀟灑走掉了。
……原來這年頭就連高高在上的公會偵查員都會被人欺負嗎?
抓著雷亞爾重新披上來的外套,甜甜的蛋糕味立刻與瀰漫在空間中的好聞香氣揉合在一起。
看著眼前活像想把我剁掉煮來吃了的大陣仗,雖然覺得可怕、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讓人安心。
「我聽九瀾大哥說你們剛才在別人家的聖地烤肉?肉呢?我也要吃。」勾起微笑,我伸出手掌想要討肉來吃。
明明已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精神一些了,但效果顯然沒有我想像中的好,我的聲音還給我華麗麗的破音了。
「白痴哦妳不是不喜歡吃肉嗎。」站到我床邊的漾漾直接拍掉我的手,然後他那高冷的表情不到半秒的時間就立刻換成清湯麵條的眼淚還流著鼻涕,一個大男人居然直接往我身上撲過來。
但漾漾馬上被喵喵給一手抓住往後丟,接著換喵喵哭得像幅畫作般直接往我身上撲。
雖然對喵喵來說很失禮,但我覺得我好像被一頭野牛狠狠地撞了一下,差點沒把胃裡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全身上下也沒有一處是不痛的,好像快被撞到散架似的。
傷者經不起這樣撞啊喵喵!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無視我痛到快兩眼一翻昏過去的表情,完全沒打算阻止喵喵繼續往我懷裡鑽的意思,就連剛才被往後丟的漾漾也只是趴到床邊哭著看我。
垂下眼簾,我聽著微弱的啜泣聲斷斷續續的傳進我的耳裡。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啊?
伸手環抱住了懷中的喵喵,我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她的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安慰人向來都不是我的強項,我就只會這招而已。
喵喵身上特有的香氣夾雜了一些食物的氣味,但沾染在她身上更多的、卻是這個房間裡的味道。
唉、如果他們一群人通通撲上來抓著我的衣服對我訓話的話就好了,這樣我的愧疚感才不會那麼重。
一時之間,不算小的房間裡塞滿了人。
千冬歲和萊恩站在了漾漾的後方,我久違的看到了千冬歲板著臉一副想對我說教的模樣,他本來想推一下眼鏡在開始開罵,結果千冬歲漏氣直接戳到自己的鼻子,而萊恩的手上居然拿著一盒聽他誇讚很久、之前還曾經抓著我和漾漾一起去排隊買的限量飯糰。
學長和夏碎學長也來了,他們兩人和薰衣草靠在門邊的牆上往這裡看過來,夏碎學長身旁還附帶著一個小亭在一旁東張西望著。除此之外,就連蘭德爾學長和他的管家尼羅、庚學姊、班長、我們班的光頭班導還有曾有一面之緣的然都來了。
完全不會看氣氛行事的班導和最後一個站在門口擺著自以為帥氣姿勢登場的食客原本正要開心的往前衝,打算攻占喵喵和漾漾的位置。
我本來想制止他們不要自尋死路,因為我家的喵喵現在不但惹不得,而且旁邊還有一位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做出助跑動作的兩個白痴,薰衣草面無表情的小臉流露出只要老師和西瑞一動就要出手幹掉他們的無敵霸氣。
但班長也反應很快地一手抓一個,把兩人先踢到一旁去了。
閉上眼,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現在。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回來了。
重新睜開眼,我悄悄地往門邊看去,只見學長皺著眉頭低喃了幾句,注意到自家搭檔異樣的夏碎學長偏過頭詢問著,我搶在紅眼瞪過來之前將視線收回,然後我露出微笑。
結果到了最後,出糗過後的千冬歲可能也懶得裝模作樣了,他和萊恩兩人跟著漾漾一起趴到床邊幫忙安慰著還在大哭的喵喵,但某種程度上來說哭得比喵喵還悽慘、活像被丈夫拋棄的漾漾根本沒有人理他。
看在他很可憐的份上,我勉強拍拍他的肩,多少安慰漾漾一下,不然他這樣很像孤單老人很可憐。
之前被我養到又白又胖的漾漾感覺好像整個人瘦了一圈。
盯著漾漾看了好一陣子,我突然朝著他勾起笑,用嘴型無聲的說著,「我回來了。」
然後……然後個頭啦,漾漾那傢伙的眼淚居然給我掉更兇了。
在那瞬間我的什麼狗屁憐憫之心都沒了,只覺得漾漾這傢伙很難搞,至於喵喵是例外中的例外。
從旁邊的角落重新復活的西瑞一秒蹦過來加入戰局,一開口就沒好話,「妳這傢伙終於醒了!本大爺真不懂!老子的僕人居然會被帶……嗚噗!」但是他下秒就被喵喵一掌揮開、跟千冬歲到旁邊定孤枝去了。
「這次妳跟著那傢伙亂跑的事我就先暫時放過妳。」加入戰局威脅我的第二人冷冷地笑了幾聲,明顯對於我擅自亂跑這件事感到十分憤怒的學長往脖子上一劃,「以後再有第二次妳等著瞧。」
不不不、以後也不會有第二次了,學長你少在那邊亂說話,到時候成真的話該怎麼辦!
而且學長你少來了,嘴上說放過我,但你之後打算有機會就要偷偷報復我對不對?我都說過了傷者的職責就是吃喝拉撒睡,禁止開口威脅和報復病人啦!我現在嚴正的要求這個世界給予病人康復之後的人身安全保障!
哭喪著臉,我現在很想逃避學長之後的報復,而喵喵在哭完之後整個老媽子模式大開,整個人死黏在我的身邊說教,我都懷疑她把千冬歲的份一起唸完了……不、我覺得可能還包含很多人的份。
難怪他們一群人全都站在旁邊給予我眼神上的關愛和威脅,然後看著我繼續被喵喵說教!蘭德爾學長和我家的光頭班導都開始喝酒兼聊天了啊!
你們現在是打算把聚會開到我這邊來就是了?
整個房間在一開始的寂靜後瞬間吵成了一團,雖然聽得自己有點頭痛但是看在這樣的場景已經很久沒出現的份上,今天還可以暫時忍一下。靠在牆邊的冰炎雖然還是有些在意剛才感覺到的異樣,但他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麼,只站在一旁看著露出笑的自家學妹。
環著手,紅眼突然間看向同樣站在角落安靜看著一切的人偶女孩,「妳不過去嗎?不是已經等了很久嗎?」
冰炎原本以為以少女的血肉和力量所驅動的人偶女孩看見羽醒過來後會是最開心的那一個人,但是、女孩卻反常的站到了一旁。
搖了搖頭,人偶女孩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繼續站在一旁,隱藏在綠色髮間的暗紅耳飾閃爍著暗色的光芒,倏地騷動了起來。
「對了,你們是去哪裡的聖地烤肉?」被喵喵用超快速的說教方式轟炸了半小時,我覺得我老了感覺體力不如從前好像有點累……不對,我是真的累了,再被唸下去我可能兩眼一翻就直接昏睡過去給大家看。
為了讓喵喵轉移注意力不要再繼續對我說教,於是我只好趕緊趁著喵喵終於停下嘴巴的空檔轉移話題。
舉行大競技賽時都十月了,中秋節早就過了他們一群人怎麼會突然間想要烤肉?而且還是在別人家的聖地上烤肉,聖地不是讓你們拿來烤肉的地方吧!
而且出借的人又是誰?你不知道把聖地借給這群人會被炸掉嗎?他們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死小鬼外加一個成年人在爆炸的瞬間只會替自己立個結界,然後那塊聖地從此之後就會消失在這世界上。
就算你家聖地很多也不能這樣啊!快回頭是岸才是上策好嗎!
「你們兩個……少湊在一起就在那邊腦殘。」發出想掐死我和漾漾兩人言論的是學長,只見學長扶著腦袋惡狠狠地往我們這邊瞪了一眼,想必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雙人轟炸的威力了。
「羽,妳想死就說,我成全妳。」冰炎決定今天不想忍耐了,等等他就要把人拖下床打。
學長對不起,求你手下留情了拜託,不要一開口就要我死啦!
「大家是去水妖精的靈山聖地烤肉哦,下次若若一起來玩吧。」開朗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藍色的門突然被打開,只見來者先是錯愕的看了下門外堆疊的屍體山,之後才頂著一張笑臉走了進來,「抱歉來晚了,我剛才聽漾漾說妳醒過來了,所以先跑回去跟伊多雅多報備完才趕來的。」
「沒關係啦。」盯著眼前的人沉默了許久,雙眼猛地撇開視線,「只是等等回去時雷多要記得幫我和伊多他們問好哦。」
然後、原本有些緊繃的面容露出微笑,鬆了一口氣。
*
整個人半癱在身後的大枕頭上,在漾漾他們一群人被九瀾大哥和雷亞爾以探病時間過長的理由轟出去之後,我一秒變成現在要死不活的模樣。
我這一次實在昏睡得太久了,沒想到醒來後居然已經是平安夜了,這麼算下來、我好歹也昏了將近一個月了吧。
「妳還好嗎?」站在床邊,雷亞爾在幫我做睡前最後的檢查,然後看著我一動也不動、甚至連話都懶得說的模樣嘆氣,「今晚妳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開始會有其他的療程,我先聲明、不准給我落跑。」
「……雷亞爾你三番兩次都負責照顧我也蠻衰的。」因為我動不動就會想落跑,如果不是我現在體力爛到像是被狗叼走,我應該會馬上爬起來逃跑。
「這次更慘,我是和九瀾先生一起負責妳。」言意之下就是妳現在沒有缺手缺腳都是老子的功勞、老子心很累。
「辛苦了,請你務必守護我到最後,拜託你。」一秒用手指勾住雷亞爾的小拇指,我很認真的這麼說著,因為我還沒打算年紀輕輕就斷手斷腳,「不過……雷亞爾不是保健室的藍袍嗎?就這樣跟著我跑到醫療班本部行嗎?」
應該說、明明我都被送到醫療班本部了,雷亞爾特地跟過來做什麼?本部又不是沒有其他人,而九瀾大哥本來就是這裡的人,所以他出現在這我倒是不意外。
「妳在說什麼呢?我本來就是從本部調去你們學校的特殊治療師哦。」
「……咦?你本來是本部的特殊治療師?」
「對,我大概是在……妳知道鬼王塚那件事吧?就在那前幾天被臨時被調到學校的。」輕而易舉的扒開我的手,雷亞爾把我的手放回原位,「總之妳不落跑的話我勉強考慮一下保妳人身安全。」
「喲、你們到底湊在一起講什麼悄悄話排擠我啊?」把大家通通趕走之後就待在門外偷幹別人內臟的九瀾大哥感覺有些不滿的站在門口抗議,他的手上半點血都沒沾到,看起來應該是那批屍體都沒有好貨色可以讓他拿走,「雷亞爾你要走了嗎?時間有點晚了。」
「要走了。」再三叮囑我不可以亂跑之後雷亞爾這才和九瀾一起退出房間。
「對了。」將門給順手帶上之前,九瀾大哥突然從門後探出半顆腦袋,他歪著頭,半邊的金眼整個露了出來,「今晚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來找我就行了,今天這層樓我值班。」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今天的九瀾大哥總覺得好可靠啊……就在我這麼想的同時,詭異的笑聲從門口傳來,「晚上睡覺門記得要鎖好哦,不然被偷襲就是妳自己的錯了。」
留下這句話將我心中的美好幻想都給打碎了,九瀾將房門喀擦一聲的關上。
……我靠,九瀾大哥你這個渾蛋快點把我的感動還回來!留下這句話我今天還睡得著的話我腦袋就送給你──!
見到我想從床上跳起來去掐死某人的表情,今天異常安靜的薰衣草立刻移動到門邊迅速上鎖,接著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好幾張符紙就熟門熟路的往門縫上貼去。
而且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那些很像是某種邪教會在街上到處亂發或是神棍拿來騙錢用的符紙。
「這是我從特殊醫療班那邊請教過後拿回來的,專門防九瀾先生。」帥氣的轉過身來,薰衣草這麼解釋著,「這個連雷亞爾先生都掛保證哦。」
看著薰衣草明顯有備而來的模樣,我點點頭,雖然符紙看起來超不靠譜,但連薰衣草和雷亞爾都掛過保證了我就相信他們吧。
不過、原來九瀾大哥早就已經對我出手過了是嗎……?那個趁人之危的渾蛋就不要哪天走在路上跌倒被我看到,我絕對要笑他一輩子。
終於能夠真正放鬆緊繃的肩膀,我挪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腳,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瞬間安靜下來的空間只有我漸漸加重的呼吸聲。
跟著一起陷入沉默的薰衣草收起了多餘的符紙,默默地走到了床的四個角落,將固定白薄紗的繩子給解開,讓白紗覆蓋住床的四周,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甚至連腳步聲都沒有,薰衣草走回床邊打開了床旁小貴的抽屜,從裡頭拿出了不同於九瀾大哥剛才放在小盤上的香料和一個半圓弧的小蓋子。
將小盤一起帶進了薄紗之中,薰衣草點燃了那搓香料之後綠色的煙霧猛地往上竄去,蓋上圓蓋,煙霧通過圓蓋上的孔洞後變成裊裊綠煙,盤繞在這個小小的空間之中接著消散。
帶著青草香氣的味道很好聞,讓人不自覺的放鬆。
漸漸地、我覺得有點難以呼吸的症狀也跟著消散無蹤,空間恢復成方才那般的寧靜。
同樣漂亮的紫色雙眸互相對望著,沒什麼力氣能坐起身的我半躺在枕頭山上頭,然後我突然伸手拉住了薰衣草的洋裝裙襬,「想對我說什麼嗎?」
「若若……以後別再這樣了,大家都很擔心妳。」
穿著洋裝的嬌小身子爬上柔軟的床鋪,薰衣草坐到我身旁先是沉默了許久、像是在猶豫著什麼一樣,最終發出的聲音有點悶悶不樂,「我和菈芮絲也是,妳不要想把我們推給別人,我和菈芮絲都不願意換契約者。」
「……」
「妳只有我們、但是我們大家也只有妳一個人。」悄悄地湊了過去,薰衣草撒嬌似的鑽進了若若的懷裡待著,「所以不要再突然消失了。」
雖然在若若被帶走之後她陷入沉眠,但是薰衣草還是能知道……褚冥漾和喵喵曾經來到若若的房裡偷偷哭過。
大家都很難過。
大家以為若若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
「不止喵喵他們、我和菈芮絲也會保護妳的,所以不要再自己一個人硬撐了。」拽緊了手中的衣服,綠髮女孩更加用力的抱住身旁的人,草藥的香氣撲鼻而來,「我知道若若也想保護大家,但是不要用那種方式,我在影像球上都看到了,明明都怕到發抖了,為什麼要硬撐?」
比以往的傷勢都更加的嚴重,那時若若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讓薰衣草不忍直視。
她想哭,但卻哭不出來。
「我知道了,已經不會再這樣做了。」摸了摸草綠的腦袋,我勾起相當難看的笑,還是只會用那一百零一招的安慰方式,不斷地拍著薰衣草的背,「所以不要哭了,我的本意並不是想讓你們大家哭的。」
在被帶走之前,我看見了漾漾的表情、也看見了大家的表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表情,但是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很後悔、很害怕,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
比起白白犧牲生命供人利用,不如拖著害蟲一同死去還比較好不是嗎?
就算怕到發抖,還是要做下去。
但是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倒楣,也是因為如此,所以現在的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
輕聲地安慰著薰衣草,我突然抬起手,發顫的指尖彷彿摸上了眼前透明的牆面,紫色的雙眸連眨也不眨一下的,隨著一下又一下的碰觸,透明的牆面就像被扔進石子的水池般漾開了漣漪。
複雜的圖騰自中心往外擴展開來,風與水交織的陣形曝露在空氣之中。
而且,還不只一個。
由不同元素交織而成、用來遮蔽所有人雙眼的圖騰層層交疊在了自己的眼前。
竄改了我的記憶、遮掩住所有人的雙眼、粉飾我是唯羽一族的全部證據。
這些事……學長全部一手遮天,將我騙得團團轉。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小丑了。
「那麼、若若也不要哭。」淺紫的圓眼看著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水珠鬆開了手,薰衣草爬起身看著眼前的少女,然後她用著有些哽咽的聲音開口,「全部的事我都知道了。」她和若若一同渡過了那段漫長的回憶。
所有的一切,綠髮女孩都知道了。
那時、雙眼已經什麼都看不見的粉髮少女所落下的淚和眼前的人相同,淚珠透明的發亮。
淚珠自細長的眼眶邊緣滾落,水珠在一瞬間被層層交疊的薄紗給吸收進去,但是很快地、淚水不再被吸進飽和的紗布之中,而是一滴又一滴的滑過臉龐落了下來,然後被冰冷的手給接住。
「我會幫妳保守秘密的、也會好好保護若若的,所以不要哭了。」
「薰衣草,我才沒有哭呢。」嘴角勾起了些許的弧度,我眨眨眼睛,然後搖了搖頭反駁。
因為不管是現在或是過去,哭泣並不能解決任何事,身旁的人不會因為那些不值錢的眼淚而放過我,那是種無力的象徵。
咬著唇想止住眼淚,但是豆大的淚珠還是不斷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妖師、精靈、鬼王貴族和我的母親。
褚冥漾、學長、安地爾和我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一直不希望他人隨意跑來湊一腳的人生竟然被那麼多奇怪的事情給牽絆住了呢?
學長他們又想隱瞞多久呢?
就連雷亞爾三番兩次照顧我也不是巧合啊,他是被特地調過來的,究竟還有多少人牽扯於其中?那麼多人都知道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呢?
少女闔上了從母親那裡繼承而來的雙眼,她所看見的是與母親不同的世界,即使閉起了眼想要逃避,卻終究必須面對,即使如此她的淚水還是一直掉。
『若若說沒有哭就是沒有哭。』只是因為若若的心裡飄來了一朵討厭的烏雲,只要慢慢等待、總有雨過天晴的時候。
悄聲浮現在空中,完好無缺的巨大蛇尾翻滾著,小小的手臂擁向了自己最重要的兩個少女,陰沉的聲音這麼說著,『對不起,我之前說了很過分的話。在若若變強之前,只要是若若想要保護的人,我也會去保護他的。』
『所以不要再擅自離開我們了。』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所以不管是現在或是未來,可以永遠待在我的身邊嗎?
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這一晚,直到煙霧的效用發作,被擁入懷的少女不曾止住滑落的水珠,漆黑的羽翼蓋去了微弱的啜泣聲,卻留下了兩個女孩彷彿聽見少女內心的祈求般的輕聲允諾。
女孩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少女所給予的,就算她們的主人正加快著的腳步往前方跑去又或者是滯留不前,她們兩人都會永遠跟在那害怕孤單的少女後頭。
就如同少女那時所給予的溫柔一般,她們也將給予少女永遠的陪伴。
2016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