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著指尖,少女摀住了自己的嘴試圖止住鮮血,但黏稠的溫熱液體卻依然源源不絕地從指縫間流出,耳邊鬧哄哄地亂成一團,但漸漸地、她很快就聽不見任何聲音了……除了那人的聲音之外,她什麼也聽不見。
『我早說過了,你們會後悔的。』
「……給我……咳咳、閉嘴……」到底是誰會覺得後悔啊……
就算自己真做出了錯誤的抉擇,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因為自己的選擇而受傷……
所有的傷痛與悲哀,全都讓她獨自承受就好。
捏緊了拳,少女似乎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當她再次睜開眼、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時,鮮血淋漓的拳憤怒地重捶在血泊裡,血花飛濺。
少女爬起身,黑眸狠狠地瞪向了那該死的蟲子。
褚冥漾看著眼前的少女彷彿只是遇上了令人感到不快的事般,她微微地皺起眉、一如往常地睜著一雙美眸平靜地看著自己,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然而他們彼此之間交疊的掌心卻出賣了少女。
少女下意識握緊了拳,修剪平整的指尖陷進了他的皮肉裡,黏滑的黑色鮮血滑過他們的指間往下滴落,逐漸聚積而成的血泊淹沒了他們的雙腳。
當那王八蛋三角螳螂人有了下一步舉動時,褚冥漾完全反應不及、他甚至沒能在那一瞬間抓緊若若的手……不、是若若為了不連累自己、率先鬆開了手。
渾身是血的纖細身軀猛力撞上了石壁後隨即重重地摔落在地,為了掩飾繃帶的痕跡而特意放下的長髮雜亂地四散在石頭地面上,褚冥漾只聽見幾聲輕咳,迅速擴散的黑血很快地與櫻粉長髮融為一體。
場面瞬間騷動了起來,雙胞胎兄弟傷得很重,伊多和夏碎學長正忙著搶救,而西瑞也氣急敗壞地往褚冥漾所在之處衝來,但被千冬歲給制止,被甩出一段距離的少女像是被捨棄般,倒臥在血泊裡一動也不動了。
能不能來個人……拜託快去救救若若好嗎?
她倒在那裡好像快要死掉一樣,腹上的窟窿一直在流血……
收回遠望的視線,褚冥漾顫抖著身體、已經完全顧不上對若若的擔心了,他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慘叫,冰冷的觸感早已慢慢地沒入他的腹部,劇痛隨著利爪一點一滴地推進直衝腦門,痛得他幾乎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整張臉扭成一團,連呼吸都覺得痛。
……原來肚子被捅出個洞是這麼痛的事嗎?
面對這般酷刑,若若那傢伙竟然只是皺了皺眉頭……?
好痛、真的快痛死了……就算褚冥漾早有心理準備,但到底為什麼可以這麼痛啊!
輕咳了聲,褚冥漾毫不意外自己會落得這般狼狽下場……若是那時的他能夠秤秤自己的斤兩、別不知好歹地隨意出手,不論是自己或是已經倒臥在血泊裡的那個人,都不會變成這副模樣。
褚冥漾知道,若若和西瑞都是為了他才動手的。
黑色鮮血滑出嘴角,不出幾秒時間、褚冥漾的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模糊,連腦袋都無法思考了,端著一張兇惡的蟲臉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陰魂不散的血紅複眼化成一灘鮮紅血水在前方飄盪,虛幻地難以捉摸。
接著,往腹部探入的冰冷突然停止動作。
「景羅天的手下,你想死嗎。」
一陣混亂中,褚冥漾聽見了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的聲音,那冷冰冰的語氣在耳邊迴盪著,將他直接從要昏不昏的狀態拉回人世間。
褚冥漾勉強聚焦視線往旁看去,卻看見三角螳螂人竟然真的停下動作,顯示著突然出現的聲音主人來頭可能不小……不過光是講句話就能把他從陰間拉回來的人,他只知道一個……
除了那個還沒把臉皮扒下來示眾的變臉人之外,絕對沒有第二人了。
見到身旁的變臉人這般威脅道,三角螳螂人還真的抽回手,然後在褚冥漾的眼前晃著沾滿黑紅鮮血的手往後退開,像是對來者相當忌憚。
「蟲骨,你是要自己放棄這個人,或是好好享受眨眼成灰的快感……」
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變臉人滕覺耍帥的出場台詞只說了一半,一剎之間、螳螂人的上半身轟然炸裂,連一絲鮮血和灰燼碎片都不剩,屹立不搖的螳螂人終於倒下了。
見狀,所有人全都相當愕然,不明白那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唯有一人除外。
嘩的一聲,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猛烈地咳嗽聲,原本倒臥在血泊中的少女不知何時撐起身體,整個人趴跪在地上弓起身子,染上鮮血的髮絲沾黏在少女的頰邊,褚冥漾只能勉強從中看見那人的側臉,她痛苦地喘著氣,一口黑血猛地從嘴裡湧出,並隨著咳嗽的起伏大口大口的被吐出,直到她吐出的不再是黑色鮮血為止。
「喔……」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話被打斷,滕覺看著少女、揚起了意義不明的微笑,但那雙黑眸裡卻沒有半點笑意。
「傷者去後面待著!別礙事!」緊急處理完雙胞胎兄弟的傷勢後,夏碎飛快地衝上前將快跳上去和滕覺打起來的西瑞往後丟,接著才連忙趕往褚冥漾身後一把拉起他的手臂,「褚!你還好嗎?」
夏碎一邊防備著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紫袍、一邊打算先將褚冥漾帶離危險之中,不過卻被站在正前方的滕覺給制止。
痛得很想飆髒話的褚冥漾立刻一枚白眼直接往上瞪過去。
說真的,他已經快痛死了,你老兄麻煩別在這時候找碴好不好……如果他真的不小心死掉了,你這個變臉人也別想好過!他絕對詛咒你趕快去死!死到地獄十八層底下永遠爬不上來騷擾若若!
「你現在移動他,蟲骨的毒馬上就會傳遍他的全身。」用欠揍的笑臉迎接褚冥漾的瞪視,滕覺涼涼地說出了攸關性命的情報。
聞言,夏碎立刻停下手裡的動作,毫不掩飾地直接揭穿滕覺的真面目,「……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好心了,安地爾。」
露出詭笑,安地爾從空無一物的手裡翻出一根銀針,戲謔地看向褚冥漾,「當目標相同時我就會變得非常好心,所以不用懷疑。」
「你……」同樣注意到安地爾動作的夏碎皺起眉,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制止。
下一秒,銀針主人的頸子硬生生地扭向不正常的角度,白淨的臉上多出了一大片紅痕與擦傷,瘀腫很快地浮出皮膚表面。
「誰准你動他。」猛然介入雙方之間的來者壓低了嗓音,喉嚨深處彷彿隨時都會再次湧出鮮血般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響,黑眸惡狠狠地瞪著滕覺和失去了上身的蟲骨,沾滿血的手臂橫擋在褚冥漾面前,她喘著氣,全身上下都是尚未凝固的血跡,看起來好不狼狽。
「若若……!」見到原本奄奄一息的人出現在眼前,褚冥漾忍不住發出了驚呼,「妳的傷還……」反射性地伸出手,褚冥漾一秒將安地爾剛才的忠告拋到腦後,一心只想著將若若拉到身後,盡可能地讓她遠離安地爾。
可就在褚冥漾差點碰觸到少女的瞬間,眼前的人卻說出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話,『褚冥漾的傷我會負責治好,所以你少管閒事了,安地爾。』
看著一滴黑血從染血的側臉邊滑落,褚冥漾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作為若若的室友、他絕對可以拍胸保證,若若不論學習何種領域都極具天賦,但唯獨治療法術卻出奇得爛,而且還是連喵喵都搖頭表示儒子不可教也的那種爛,若若自己也都呈半放棄狀態了,她明明是最清楚的。
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褚冥漾的手頓了頓後,仍然搭上了若若的肩膀,將同樣身受重傷的她給拉回身邊,「若若、妳……」錯愕地瞪大了眼,黑色的眼眸對上同樣的墨黑。
「漾漾?你先別亂動……」猛地被人用力往後一拖,羽若茴轉頭看向滿臉緊張的褚冥漾,見到對方的臉色盡是一片慘白後,羽若茴百般懊惱那時率先鬆開手的自己,就算讓漾漾跟著她一起被甩飛出去,也遠比獨留漾漾一人待在原地還來得好,「怎麼了?真的很痛嗎?」
「你再忍一下,我馬上就……」注意到褚冥漾的表情有異,羽若茴連忙轉身,慌張地伸出右手想要安撫,但褚冥漾卻立刻將自己的手壓下,搖了搖頭,「不痛,我沒事。」
「……」沉默地看了自己被壓下的右手,羽若茴眨了眨不知何時恢復清澈的紫眸,「……那就好。」
「真過份……都說了目標相同時我就會特別好心了,這樣亂踢很痛的。」安地爾的聲音悠悠地在腦後響起,聞聲,羽若茴立刻轉身警戒著,卻沒料到安地爾的側臉竟然近在咫尺,伴隨著頸椎所發出的清脆喀喀聲,他伸出雙手將被踢歪的腦袋扳回原位,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不過看來確實是我多管閒事了。」
淡淡地花草香氣飄散在鼻尖,愣了半秒左右後,羽若茴立即回神一巴掌往安地爾的臉上揮去,掛著滕覺外貌的不速之客迅速往後退了幾步閃開了。
「你真是陰魂不散。」
「妳這樣對救命恩人說話似乎不太好喔?好歹在妳被白霧襲擊時我救了妳吧?」
「如果不是你,那些鬼東西我自己就能處理。」
「這樣啊。」啼笑皆非的聳聳肩,安地爾突然往一旁看去,「那接下來的這鬼東西,妳應該也能自己處理囉?」
順著安地爾的視線看去,倒地的螳螂人下身非常靈異的重新站起,所剩的半截身體斷面和剛才一樣冒出了無數泡泡,不一會時間、他的身體就再生了大半,身旁的白霧重新再現,「安地爾!你想打斷我的好事嗎!」
「言重了,我對你的好事沒興趣,尤其是這種我已經不想再用的老舊手法。」冷笑著,安地爾伸指一彈,靠近他身邊的血虺群瞬間煙消雲散,輕鬆到彷彿夏碎之前和血虺搏鬥的辛苦都是假象般,「不過這兩個人類是我的獵物,也是我主上需要的人,如果你敢再對他們動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後悔莫及……不過你似乎已經動手了呢?」
安地爾的視線冰冷地瞪向蟲骨,只見螳螂人的身體一僵,不敢繼續反駁,「那我要殺其他人你就不干涉是嗎?」
毫無掩飾之意的兩大鬼王高手就在他們面前談交易,而百年難得一見、傳說中腦子像是天雷打不動的螳螂人竟也如此輕易地就放棄狙殺褚冥漾和羽若茴兩人,接著面露凶光地將目標轉向兩人身後的夏碎。
出言煽動的安地爾則是高高在上的站在一旁,朝著跌坐在地的兩人露出冷笑。
「那當然。」
*
石窟的頂端在震動,幾顆細碎的小石子落下砸在我們的腦袋上,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連串的巨大震動和聲響,彷彿整座石窟快要倒塌般,餘震連連。
「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見狀,安地爾悠哉地環起雙手,完全無視我們雙方想海扁他的各種表情,「剛才趕來的途中,我看見七陵學院的學生們聯合其他幾人正在破除你的大型結界,估計再過幾分鐘你在湖之鎮佈下的封印結界就會被破壞了,然後這裡很快就會衝來所有袍級的參賽者,所以我勸你要滅口就快點下手。」
「你怎麼不早說!」聞言,螳螂人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這是想對我興師問罪?」語調上揚,安地爾一副“隨時歡迎你來打我洩憤”的態度。
想當然爾,卒仔螳螂人怎麼可能這麼做,於是他立刻將滿腔怒火轉向我們身後的夏碎,「你們一個都別想逃!」同一秒、周遭的白霧蜂擁而至。
如果我現在的實力足以輾壓全場,我他媽第一個就先打死那個欺善怕惡的死螳螂,再掐死那個背後靈死變態!
見螳螂人認真打算將我們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殺死,我瞬間緊張了起來,「夏碎學長……」
「既然知道那些是蟲就好辦了。」這回沒等到夏碎學長有所動作,搶先擋在我們面前的是千冬歲,他從背袋裡抽出四張三角符紙,「大……夏碎,你先替漾漾和若若療傷吧。」
面對著鋪天蓋地襲來的巨大白霧,千冬歲氣定神閒地彈響指間,四張符紙立刻疾速飛出停留在半空中、並同時點燃了白色火焰,『據守西方的護神,降臨於四方大地,與我相應。』吟咒聲停止的瞬間,地面終於浮現了許久不見的大型光陣。
由此可知,安地爾說得是真的,畢竟我們之前就連發動小型法陣都很困難。
「來吧。」並沒有治療我們的打算,夏碎學長甚至無視安地爾剛才的忠告,一把拉起漾漾後,將掌心伸到我的面前,「沒事的,妳做得很好。」
「……」下意識仰頭望向夏碎學長,那張戴著面具的臉上什麼表情都看不見。
沉默地別開視線,我猶豫了一會後才緩緩地伸出右手,沾著血的冰冷掌心搭上溫暖的,彷彿前些時候趴倒在地痛得動彈不得的記憶是場笑話般,我的右手……別說斷掌了、根本連點傷口都沒有,我和漾漾被血虺侵蝕的傷口以及腹上的血窟也是,所有一切全都完好如初,唯一留下的證據、僅剩滿身的黑色血痕。
「若若……剛才妳……」
看著身旁的人臉色鐵青,褚冥漾輕輕地碰了碰女孩本該失去的指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所見的異樣,可沒等到他說出口,若若卻一口駁回,她的聲音很大,像是想要逃避般,「不是。」
「……我剛才什麼也沒做,不是我。」
猛然碰的一聲,某種巨大的碰撞聲在我們正前方響起,湧上的血虺群像是撞上透明牆壁般,整群白霧全都被隔絕在距離千冬歲十步之遠的地方,他腳下的光陣緩緩轉動、閃爍著銀紫光芒,完全不為所動。
而安地爾則如他所說,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看戲,嘴角不時噙著詭異微笑,將目光投向我們。
「幾個小娃……以為玩這種小把戲就能抵擋得了嗎。」螳螂人冷笑了起來,「我沒太多時間跟你們玩……」說著,他伸手拍在千冬歲做出的結界上,破裂聲響傳來,千冬歲的前方居然憑空出現了一道金色裂痕,接著逐漸裂開。
見狀,我幾乎是反射性往前衝去,反正安地爾說了、不准那隻蟲子對我們動手,就仗著這個免死金牌,我就算只是去擋擋刀也行,如果能擾亂螳螂人的攻擊那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意圖太明顯了,身旁的漾漾馬上死命地拉住我,不讓我再往前一步。
與此同時,兵器謠從螳螂人身後響起,『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攻擊者見識你的剽悍。』銀色長槍上刻繪著紅色圖騰,槍尖從螳螂人胸口突出,準確無比的穿過他的心臟,硬生生地竄出皮肉之外。
螳螂人身後的地面上,移動光陣緩緩地轉動著。
「你們幾個傢伙怎麼全搞成這副德性?」不知從哪裡得知我們所在之地的學長瞇起紅眼,一手握著槍柄、另一手拋出一顆半腐頭顱,叩咚一聲滾了兩圈,接著馬上被血虺們給吞噬。
安地爾吹了聲響哨,「不錯,動作挺快的。」
「又是你這陰魂不散的傢伙!」
「沒錯,又是我。」安地爾滿臉無辜地聳肩,淡然地回應,「話說回來我總算知道羽同學和誰很像了,你們學長學妹兩人怎麼總愛說我陰魂不散呢?我說過了,只要把我想要的東西交出來不就沒事了嗎?」
「不可能。」
當兩人一來一往地進行著毫無意義的交談時,怎麼打都不死的螳螂人突然整顆腦袋一百八十度向後轉,對上學長的臉,「咭咭……又來個送死的……」
「送你去死。」冷冷地往旁一瞥,學長一巴掌直接把螳螂頭給打回正前方,「千冬歲、伊多,馬上把所有受傷的人傳送到湖之鎮入口,醫療班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他們真的太誇張!前一天居然被擋在鎮外沒有進來!給我搞笑!」短短幾秒內學長立刻摸清所有狀況,游刃有餘地開始安排我們各自的任務,紅眼不經意地掃過我和漾漾後,學長露出了嫌惡的眼神,「……你們搞得也太狼狽了吧?」
「啊哈哈哈……」現場也只有漾漾一人還能笑得出來,我已經疲憊到連話都不想說了。
整座石窟再度狠狠地震動了幾秒,上方落下了更多碎石。
「千冬歲,這裡!」夏碎學長迅速地結了幾個手勢後往地面上一拍,閃著紅光的大型陣法乍然浮現,千冬歲和伊多馬上將雙胞胎兄弟扶進陣型裡,千冬歲還不忘回頭吼著還想衝上去開打的某笨蛋,「西瑞!」
西瑞惡狠狠地瞪了螳螂人一眼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踏進陣裡。
「快點,你們也跟著一起出去吧。」夏碎學長走上前一把拉住我們的手催促著,見狀、漾漾立刻轉頭看向學長,顯然希望能夠留下觀戰,而我則是皺起眉,死死地瞪著安地爾,心中滿是不安。
我能夠理解學長們希望我們離開的理由,但我也同樣有著不能離開的理由。
如果真的不行時……
「哪來那麼多廢話!快走!」學長猛然厲聲喝斥道。
「誰都別想走!」見到地上的移動陣,螳螂人瞬間擺脫了學長的長槍、也衝破了千冬歲的護陣,他伸出變形的手往我們這裡筆直地衝來。
當機立斷地將漾漾往我懷裡推來,夏碎學長立刻啟動移動陣將千冬歲一行人送出戰場外,而我則是拉著漾漾往後竄逃,原本乖乖站在一旁待命的小亭也在同時幻化成金眼黑鴉在我們身旁盤旋,嘯聲劃破這壓抑的空間。
抬起頭,我看見一雙金色鳥眼同樣注視著自己,突然感到安心許多。
螳螂人徹底撲空後,他轉過身、血紅的蟲眼陰森森地瞪著學長兩人,像是在指責他們壞了他的好事般,「我知道了……咭咭……他是你的搭檔……」
「沒錯,他是我的搭檔。」夏碎學長這次完全不否認,黑色鐵鞭發出清脆破空聲響後落地,身旁是擒著銀色長槍的學長,兩人看上去威風凜凜、一點都沒有害怕退縮的模樣。
「景羅天七大高手之一的蟲骨,實力排名倒數第二、前屬第二爛,這種貨色你還跟他折騰這麼久。」無視螳螂人就在他的面前氣得直發抖,學長冷哼了聲。
「有點原因啊……」夏碎學長苦笑著解釋。
「該死!你說誰倒數!」顯然學長一針見血地直戳螳螂人的死穴,氣得螳螂人立刻怒吼出聲,原本的人類雙腿猛然撐高變大,他的下身轉瞬間變成了鐮刀般的昆蟲腳。
「當然是說你啊。」完全不覺得哪裡不對,學長非常悠閒地指著大抓狂的螳螂人,挑釁敵人的技能已經突破天際了,「和另一個鬼王第一高手相比,你看起來確實比較像殘渣。」
被提起的那位勾了笑,繼續看他的好戲。
「對了,根據這兩天的搜查後,我大概知道這隻鬼螳螂的目的了。」仰望著眼前的巨大敵人,學長完全沒有居於下風的弱勢,反倒氣勢洶洶地揭開了螳螂人的計畫,「黃色血虺破壞、白色血虺食人,被啃食的人乍死時靈魂馬上就會被這隻鬼螳螂吸收。」
「蟲骨,你刻意收集了這麼多靈魂,難道是你家的主人準備重複耶呂鬼王的野心嗎!」學長厲聲喝道,然後往地上甩出一樣東西,那是一顆黑色水晶球,「這是你們之間的傳信器,不好意思、我在另一處石窟裡找到時就順手毀掉了。」
那顆水晶球咕咚咕咚地在地上滾了兩圈後瞬間碎裂化成粉末。
湖之鎮任務的謎底,就此揭曉。
「……你們幾個小娃……真是找死……」螳螂人瞪著化成粉塵的水晶,他抬起頭,一雙碩大複眼已經變成了深沉的黑紅色,石窟四周傳來了不自然的劇烈震動,「該死!」
那一瞬、螳螂人的人類上身迸出許多像是刀刃般的刺腳,整個人跟著一起扭曲變形,化成了擁有蜘蛛身軀和螳螂頭的詭異生物。
『火焰之契、冰冽之息,我是你的主人,你服從我命令,與我簽訂契約之物,展現你隱藏冰冷之後的炎之面容。』將長槍擺橫,學長倏地吟唱了一段我們都沒聽過的兵器謠,『烽雲凋戈,重現殛火。』銀色長槍立即燃起了熊熊烈火,於那奔騰烈焰之中銀槍逐漸被熔毀,很快地、火焰裡重新拉出一條紅線。
以烈焰之色為型、冰冷為騰,帶著艷紅金屬光澤的優雅長槍重新飄浮在空中,槍身上刻繪著銀色圖騰,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兵器造型現世。
『晝光之名、夜影之型,我是你的主人,你聽從我號令。與我簽訂契約之物,展現你隱藏黑夜之後的光之面容。』與學長做了同樣的動作,夏碎學長手裡的黑鞭猛地扭曲形體,『冬翎甩,重現光域。』
扭曲之後所出現的是銅金色的鐵鞭,鞭身上有著蛇蠍般的咒語黑紋,幾乎是與學長相輔相成的同款兵器。
「那是啥啊……」站在身邊的漾漾看著學長們各自轉變了幻武兵器的型態,發出了嘖嘖稱奇的感嘆。
「那應該是幻武兵器的二檔。」擔心眼前的戰鬥會波及到我們這邊,我拉著漾漾往後退開,「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聽說能力達到一定程度後就能將幻武兵器轉成二檔、提升其威力。」
「兩個小娃,以為把兵器反屬性就能贏嗎。」螳螂人冷笑幾聲,接著抽出嵌在地上的刺腳,他所接觸的地面全都出現黑色腐蝕的痕跡,濃濃黑煙爬出細絲四處飛竄。
「不,把兵器反屬性就一定會贏。」學長操起長槍在頭頂甩出了圓,金紅色火焰像是有生命力般畫出了美麗的迴圈,生生不息地飄浮在空中,「看看是你再生快,還是我們幫你火葬快。」
語畢,雙方幾乎是同時有了動作。
學長兩人一左一右的出現在螳螂人的巨大身軀旁,紅色長槍揮舞著,眨眼之間、一對刺腳被斬出了一個平滑的切面,在尚未落地前、燃燒的金火早已將整對斷腳燒成灰燼;另一邊的夏碎學長也跟著舞動長鞭,啪啪幾聲、已然抽斷了好幾根從螳螂人身上迸出的利刺,尖刺落地之前也同樣被飄浮的火焰燒盡。
螳螂人的臉色丕變,完全沒有預料反擊來得如此之快,他在失去了一對腳後重心瞬間不穩,整個龐大的蜘蛛身軀直接往我們這裡撞來。
盤旋在空中待命的小亭反應很快的一把叼住我的手臂往後拋,因為手裡還拖著一個人,於是我和漾漾一起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才狼狽的爬起身。
金色火焰不斷地在燃燒,原本蔓延在石窟內的白霧逐漸消失,最後一點都不剩。
「你們這些該死的小娃!」螳螂人發出怒吼,整座石窟震動得更厲害了,彷彿隨時都會倒塌般,然後他轉過頭、氣瘋的紅眼對上我們的。
我和漾漾同時一愣,和他對視了好幾秒後我才慢半拍的抓著漾漾要往後逃。
這笨螳螂!都說我們有免死金牌了!你怎麼會打不過學長他們就把目標轉移到弱者身上啊!活該你倒數第二名爛啦!
但我們才跑不到三秒,就連小亭都還來不及掩護,身後卻冷不防地響起了慘叫。
因為那慘叫聲實在太淒厲難聽了,所以我可以很有自信的跟社會大眾保證,這絕對不是我們兩人的聲音。
戰戰競競地轉過頭,我看見原本打算衝過來殺人滅口的螳螂人整張臉很爽快地正面撞上飄浮在空中的礙眼大泡泡,被撞破的泡泡外膜還黏在他的臉上。
而大泡泡一破、裡頭的液體全灑在他的臉上然後冒出大量白煙,就連被刺穿胸口時都不痛不癢的螳螂人立刻發出慘叫,他一手按著臉,沒被遮住的另一邊已經開始出現明顯的腐蝕,所有肌肉骨頭全都暴露在空氣中,黑色血水和白煙不斷冒出。
我看著被撞破的泡泡,有那麼一秒心中充滿了驚駭。
血水比傳聞中的王水還要毒的螳螂人竟然也有遇上強敵的一天,而打出這顆泡泡的本人看起來比我還要驚訝,讓我不禁懷疑米納斯是不是因為主人實在太廢了,所以不得不自行開發新招式自保。
呃……所以……
我現在應該對漾漾另眼相看?還是該請米納斯節哀?
第三次翻新完成
2021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