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傳來了某種靈異的腐臭味,還有腐蝕的嗤嗤作響聲。
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我開始慎重地考慮有關讓漾漾減肥和增膽的作戰方案。
畢竟眼前的螳螂人用一種極度怨恨、彷彿被丈夫拋棄三百次外加劈腿五百次的怨婦眼神瞪向我們這邊……若要我再說得更精確些的話,他百分之一千是在瞪漾漾,但被狠瞪的那位卻給我腳軟!
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像一小時前充滿活力的抱著你落跑啊褚冥漾!
等、等一下!那邊那隻正在移動中的螳螂給我等等!人不是他殺的人不是他殺的人不是他殺的!漾漾也沒有拋棄你三百次外加劈腿五百次!快把你的腳給我收回去!
只見被毀容的螳螂人十分戲劇性的邁著步伐,一步一步往我們這裡走來,而我拉著漾漾、卻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與那人對上目光,他的藍眼很快地就轉開視線,螳螂人的腳步倏地停下,全身顫抖了起來。
原本待在戰場外看戲的安地爾不知何時站到了螳螂人身後,手裡的黑針從背後貫穿他的胸前,「安……」螳螂人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他。
「我說過了,不要對我的獵物下手。」表情依然冰冷不變,安地爾緩緩地抽回手上黑針,「任何人都一樣,想抱怨的話……嗯、我看你也沒辦法抱怨了。」
語畢瞬間,螳螂人像是砂礫般猛然崩解,黑血噴濺的到處都是,卻連一點皮肉都沒留下。
硬拖著漾漾往後閃開黑血,地面上倏地出現了許多腐蝕的痕跡。
當螳螂人消失的那刻起,剩餘的血虺也跟著全數崩解,四周突然浮現了許多青白火焰,像是傳聞中的鬼火般幽幽地閃爍著冷光,而且數量眾多、幾乎將整座地下洞窟都填滿了。
隨著鬼火越冒越多,我突然有種自己置身於人潮滿滿的商店街裡,鬼火一靠近身邊,我馬上有種被透明人撞開的感覺,不斷地往漾漾身上貼去,抓緊了身旁的人,我遲疑地看向學長們,「這是……被湖之鎮所有人的靈魂……?」
「好了、你們的比賽已經結束了,現在可以離開了。
」勾起冷冽微笑,安地爾看似隨意地用指尖拈起了一個青白色火焰如此說道,下秒、那抹火光便消失在他的手裡。
那瞬間、我的背脊整個發涼。
因為我知道……那個靈魂已經不可能再次回到這個世界了,祂就像被取代的滕覺一樣,被眼前的人吃乾抹淨,什麼也不剩了。
「你想玩什麼把戲。」收起幻武兵器,學長瞇起紅眼看著安地爾。
「沒什麼,只是你們兩位都在,看來我要帶走我想要的人可能還要費點力氣。」安地爾聳肩,完全不想做多餘的事,「還不如待會趁你們不注意時再偷偷把人搶走比較保險一些。」
聞言,我除了直接賞安地爾一枚白眼外,還將漾漾拖到身後擋著。
「你以為你還有時間做那種事嗎。」學長冷笑一聲,同時、以他為中心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白色光陣,圓形的圖騰慢慢地繞著圈子,滿坑滿谷的青白火焰開始逐漸消失,一片又一片的、直到整座地下石窟都恢復了原本的空曠。
「送魂,你擔心我把整個湖之鎮的靈魂都吃光嗎……放心,我對雜食沒什麼興趣。」
「我知道,因為你剛剛吃的那個人,就是湖之鎮唯一的白袍。」一秒不差的接下了安地爾的後話,學長同樣冷冷地回話。
「你還真是個人才,如果我們不是敵人的話,我還挺歡迎你成為我的搭檔。」注視著學長好一會過後,安地爾突然笑了出來,他接著伸出食指比出噤聲的動作,「我知道你知道很多事,但是點到為止就夠了。」
猛然轉頭看了我們一眼,安地爾笑笑地說,「有些事還是暫時不知道的好。」
「這種話從你這已經脫離公會的人說出口還真是奇怪,我以為你投入鬼王麾下後就忘記了這種想法。」冷哼一聲,學長完全無視安地爾的瞪視,毫不保留地繼續爆料。
我和漾漾同時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安地爾。
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公會?
眾多世界裡被稱作公會的也只有那個橫跨多個種族世代的袍級聯合公會而已,它的歷史據說非常地悠久,我們學院裡也有很多人從公會裡出身,聽說學院本身也同樣與公會簽訂了互助條約。
所以安地爾以前曾是公會的人……?
「你真的知道太多,我還以為這件事應該早就被封口了,沒想到無殿出身的人果然與一般袍級都不同。」這輩子彷彿一天不挑釁別人不罷休般,學長成功的激怒了安地爾,只見安地爾的眼神一變,冷冰冰地盯著學長,「你究竟知道多少!」
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襲來,讓我完全無法冷靜地去思考他們的話,什麼公會、無殿的全都被我拋到腦後,光是克制自己不要拖著漾漾轉身逃跑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然而被瞪視的人卻連害怕的情緒都沒有,學長抬手制止了搭檔欲抽出兵器的動作,「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的情報來源不是公會、而是無殿,所以包含你曾經是醫療班最高領導同時具有黑袍資格,後來反叛投入耶呂鬼王麾下的事情我全都一清二楚。」
「耶呂鬼王被殲滅後,我不清楚你為什麼變成了比申鬼王的手下,不過你是公會的第一要犯、同時也是反叛者這是無庸置疑的。」學長毫無保留地將安地爾的過往全盤托出,語畢、還送了一抹欠揍的冷笑,如果我是安地爾,衝上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撕爛學長的嘴。
但現在就算我不是安地爾,我也想衝上前把學長的嘴給撕爛,我們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多餘的情報啊!更何況……
「學長!」
「禇,攔住她。」
往旁冷瞪了一眼,安地爾幾乎是閃現在學長面前,黑色長針抵著學長的額頭,「這些事情如果透露出去,你應該很明白我不會再留一手陪你玩了,可愛的後輩。」
「你也害怕被知道過去嗎。」
「我和你這位連真名都被封印起來的小後輩不同,袍級身份是我的恥辱、也是無聊的象徵詞,我挺討厭跟這些東西扯上關係。」見到針下的人一點動搖也沒有,安地爾無趣地收回黑針,「不過如果你要加入我們的陣營,我倒是十分歡迎。」
露出嫌惡的表情,學長並沒有正面回應安地爾的話,「我指得不是那些事,而是你和她、還有你們的過去。」
「……」沉默了幾秒過後,安地爾再度看向了被褚冥漾攔腰阻止的人,冷不防地勾起笑,他同樣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別露出這種表情,我可以向你肯定這個未來必定存在。」
「……那也要等你躲過這一劫再說。」學長愣了一會後立刻狠瞪著安地爾,兩人周遭的氣氛一觸即發。
當學長落下話語的瞬間,地面同時出現了好幾個移動陣,下秒、競技賽的眾多參賽隊伍抵達戰場,我們身邊不知何時也出現了許多袍級,伸手將我們拉到戰線之外的是七陵學院的學生。
我對這所學院的印象與記憶只停留在那個騙子然和特殊祭服上,畢竟我從未看過他們的比賽,再加上所有人的臉全被帽子的垂飾遮住,所以我一直不清楚他們是怎麼樣的選手,至少目前看來是沒有惡意的。
「非常感謝你們的協助。」禮貌性地向其中一位選手道謝,只見對方和我點點頭後、馬上退回他的同伴身邊。
位於湖之鎮的隊伍幾乎全部到齊,七陵學院全到位,蘭德爾學長一隊偕同重新返回戰場的千冬歲以及正牌滕覺原本的黑袍搭檔、默罕狄兒他們都到場了,庚學姊和萊恩在人群之中將視線投向我們,一見到我和漾漾全身上下都是黑血後立刻皺起眉。
場面瞬間變得殺氣騰騰,而我和漾漾卻像是某兩個路過的路人甲與乙,除了滿身是血很像剛被兇殺之外,還很像跑來插花跑龍套的人。
根據這種狀況來看,別說是漾漾了、就連我都很難插手,若是安地爾現在打算落跑順手抓個人質,我和漾漾百分之百就是待宰的羔羊。雖然並不是不相信學長他們,但如果學長說得是真的,那麼安地爾的實力絕對是在場所有人中一等一的強勁……畢竟近年以來具有雙袍資格的實力者已經很少見了,更何況他還曾是醫療班的領導。
我不清楚這是不是安地爾造成的影響,但西瑞說過九瀾大哥當初也是因為母親是鳳凰族的人,所以才破例被賜予黑藍雙袍的資格,否則近年以來從未有雙袍者出現,因為鳳凰族後裔很珍貴稀有,他們天生就具有治癒的天賦,因此無一例外都擁有藍袍資格。
至於西瑞為何會主動提起這件事呢?
因為他一聽我被九瀾抓去身體檢查後也不顧電視上的小龍女正哭到一半,一躍而起就壓在我身上很慎重地用說鬼故事的語氣恐嚇別離他三哥太近、會被吃掉之類的話,就是那時候被爆料出來的。
我開始覺得自己屢次和實力很可怕的死變態槓上到現在都還沒死掉,簡直堪稱年度最大的幸運,希望以後能夠繼續維持下去。
摀住嘴輕咳了幾聲,我大略看了看其他選手們,我想既然有這麼多袍級們包圍這裡,安地爾就算想逃或是抓人質應該也需要花些力氣,我和漾漾這兩個絆腳石兼首要目標還是別繼續待下去了吧。
這種人數……應該沒問題的。
就算再怎麼不濟,我也應該先將漾漾送離這裡。
「安地爾,你的身份已經透過水晶即時傳送出去了,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就是比申惡鬼王第一高手,你還要繼續用那張臉皮嗎?」千冬歲手裡飄浮著一顆詭異的眼球,語氣冷漠地說著,臉上已經戴起了我們都見過的鬼面具。
聞言,安地爾冷哼一聲,右手覆上滕覺的臉皮、掌心向下抹去後瞬間變回原本的樣貌,黑藍色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完全沒有被識破真面目的慌張,「全世界都知道又怎樣?我倒想問你們這樣刻意激怒我,是打算提前同伴的死期嗎?」
「既然如此,我現在就要帶走他們兩個。」用著比學長還要挑釁百倍的語氣回應道,安地爾發出了正式的綁架宣言。
「少廢話,賠命來!」默罕狄兒絲毫不管我們這邊的恩怨情仇,血刀霍地一出,幾乎在瞬間就往安地爾的腦門上劈去,動作之凶狠猛戾、彷彿安地爾是殺了他家十八代的兇手。
完全不閃不躲,安地爾手裡彈出黑針,空氣猛然擦出一抹流光,血刃硬生生被彈開。
「雖然你很厲害,不過在我眼裡看來隨隨便便都可以掐死你,要打的話不如全部一起來還比較有意思。」環手冷笑著,安地爾游刃有餘。
「韋天,麻煩你先將我們隊裡的候補隊員送出去好嗎。」學長趁亂向我們身後的七陵學院選手們這麼說著,其中一位應該是隊長的人立刻上前,溫和委婉地開口,「不好意思禇同學和羽同學,接下來的情況你們已經不適合在場了。」
「我們能理解。」見狀,我連忙向眼前的人點頭致意。
這種時候如果有人能協助我們離開這裡那是再好不過的,畢竟……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我默默地握起拳。
「如果你想在這裡看血噴來噴去、皮肉掉來掉去、人頭滾來滾去,然後某個變態一直往你那邊跑的話,你可以繼續留下來沒關係。」
「不好意思、韋天先生,麻煩你了。」
「……褚冥漾我勸你是不要再給我腦殘了。」我想盡辦法打算把你先送離戰場,結果你這傢伙滿腦子都想著給我去送死啊渾蛋。
冷眼睨著身旁的漾漾,我鬆開手讓某個小王八蛋先往七陵學院的隊伍裡走,自己殿後看顧身後的狀況。
面前的韋天微笑著,腳邊立即發出了微弱的光芒,漾漾的前腳才剛踏進法陣裡,下秒、安地爾竟然突破了阻擋在我們面前的眾多袍級者,刀劍相撞的騷動從身後響起,聞聲,我立刻將漾漾推進移動光陣裡,接著才加緊自己的腳步,可已經來不及了,一股拉力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將我整個人拉出法陣範圍外。
轉身、紫眸與一雙笑得很機車的藍眼對上,我和安地爾之間的距離近得離譜,近到只要他願意、就能順勢將我身後的漾漾也一起抓出來。
「若若!」
「笨……放手!」感受到另一手掌心裡的溫度,我差點氣得連話都說不清,直接猛力甩開漾漾下意識抓上來的手,扭過腦袋怒吼,「不要過來!」
反正也逃不了,我索性借力使力撞進安地爾的懷裡,將人往後推開一段距離,「韋天先生!」
不顧漾漾打算二度衝出光陣外的舉動,韋天伸手阻擋了他的去路,原本微亮的光芒突然變得刺眼起來,不一會時間韋天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原地。
一點都不打算成為學長們的負擔,將安地爾一肩撞開後,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扭身就想將人往旁摔開,就算沒有成功也無妨,只要能夠拖延一些時間替學長他們製造空隙就行,反正我本來就沒對自己抱持著任何能夠打傷他的希望。
但安地爾完全沒給我反擊的機會,他倏地加大手勁將我圈在懷裡牽制,上半身被這麼猛力擠壓,害得我差點喘不上氣,眼前頓時白茫茫一片。
「哎、竟然被逃了一個。」安地爾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的語調極度輕挑,彷彿正在挑釁著誰般,「算了,之後有的是機會。」
我們就先不管安地爾挑釁的是哪位苦主,反正半秒之後我就知道答案了,「羽!妳站著不動到底在做什麼!」畢竟學長那熊熊燃燒的怒火就連我都能感覺得到了,如果再不認真出手,事後肯定會被學長整得很慘。
「等等、不可以動!」
在冰炎怒吼出聲的瞬間,羽若茴立刻轉手翻出紅符以極近的距離貼上了安地爾的下顎,熱氣猛然迸發、烈火竄出染著鮮血的掌心筆直地向上奔騰,將安地爾整個上半身全都捲進暗色漩渦當中,滾燙的餘熱及零星火花以十分不自然的流動方式環繞在兩人周圍。
注意到安地爾的手勁稍稍放鬆了些,羽若茴原本打算趁機掙脫束縛後逃開的,但就在她奮力推開安地爾的同時,眼前猛地一黑,渾身是血的人忽然站不穩腳步,就連往前踏出一步都有困難,幾乎是整個人半掛在安地爾的手臂上無法動彈。
四周的熱氣很快地散去,安地爾毫髮無傷的收緊手臂支撐著懷裡的少女,「尚未成熟的軀體使用了負荷過重的能力的後果……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維持著一貫的陰險微笑,安地爾看著讓少女自掘墳墓的某黑袍,「我可真要感謝你們,這下我更容易帶走想要的人了。」
向身旁的人交換眼神確認過後,冰炎不悅地咋了舌,立刻喚出兵器備戰。自從那次之後、羽的能力明明一直都壓制得很好,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又有誰看到了這一切?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在說什麼?為什麼她都聽不到?為什麼她的身體會突然變得那麼無力?
伸出沾著血漬的手,羽若茴試圖在一片漆黑之中抓住些什麼,但卻什麼也碰觸不到,眼前彷彿陷入了虛無,就連耳邊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嗡嗡的耳鳴聲幾乎快蓋過所有聲音,在近乎失去了所有知覺的情況下、安地爾卻站在她的身後……說不會感到不安都是騙人的。
但這不就是她所期望的嗎?
如果只需要犧牲自己就能換取所有人的安全……羽若茴確實認真地思考過這回事,所以學長才會急著將他們送離戰場,因為學長知道她最後肯定會選擇這麼做。
「羽若茴,別忘記我曾經告訴妳的話。」
「……」垂下腦袋、像是陷入沉睡般的羽若茴不知是否聽到了冰炎的聲音,她以沉默代替回答、安靜地聽著耳邊所有的吵雜聲,微微發顫的指尖頹然地放下,「……我……」
「為什麼害怕呢,這不是妳自己的選擇嗎。」厚實的掌心將少女的手收攏其中,異常暖和的溫度有一瞬間讓人感到無比安心,但伴隨而來的卻不是少女心中所期望的話語,「別擔心,等等只是讓妳稍微睡一會罷了,只要妳乖乖配合,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
止不住顫抖的雙手捏緊了掌心,羽若茴微弱地掙扎了起來,「……才沒有……害怕……」
「羽!該死!」
挑了挑眉,安地爾抓著手裡的人俐落地閃過長槍的攻擊後,再度突破了袍級們搭建起來的重圍,藍眼猛然往旁一睨,指尖上的銀針一彈、同樣輕而易舉地擋下了紅袍的攻勢。
「妳很快就會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無視眾多袍級就圍繞在四周,安地爾摟緊了懷裡的人,低頭湊近羽若茴的耳邊,「往後我能發誓、絕對會全力保護好妳,讓妳再也不需要擔心受怕了,好嗎。」
男人的聲音就像魅惑的惡魔低語,落在耳邊的溫熱氣息不斷地觸動著少女全身上下的神經,「……什麼?」
……保護……她……?
那討人厭又陰魂不散的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啊?憑什麼?
憑什麼要她相信那種鬼話?
不可置信地停下了掙扎的動作,即使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但羽若茴依然側著臉、失焦的淺紫眼眸倒映著安地爾的臉龐……
……如果那番話永遠都無法傳進她的耳裡就好了。
明知那是謊言、是這輩子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為什麼卻還是停下了掙扎呢?
眼前的人看著不再渾身發顫的自己、露出了笑。
所以說……為什麼啊?
為什麼她要停下掙扎?
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手起手落、當少女將精緻好看的面容轉回原位後,重物落地的聲響接連響起。
冰冷的掌心裡不知何時執起了雙刀,刀鋒上沾滿了血。
少女的黑色瞳孔全是失焦的,深沉如墨的雙眸有些疑惑地向前方看去,面對突然沉寂下來的場面,她歪了歪腦袋,佈滿血絲的眼眶裡源源不絕地溢出黏稠的黑血,血珠劃過了髒污不堪的臉頰滴落在地,發出相當細微的聲響。
所有人同時一愣,就連在不知不覺中被砍去雙臂的安地爾也同樣如此。
好不容易鬆脫了身上的束縛,少女搖搖欲墜地往前走了幾步,彷彿像是斷了線的人偶般,少女的身軀毫無預警地往前撲倒,陷入了昏迷。
攻擊與反擊在那一瞬間──開戰!
褚冥漾被帶離戰場後來到了駐紮在湖之鎮入口的醫療班外頭,而帶他離開的韋天則是很快地又回到了那座石窟裡,徒留他一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褚冥漾的手掌心裡甚至還留著被若若猛力甩開的觸感……他都能想像那時候若若已經準備對自己破口大罵“笨蛋”、“王八蛋”之類的話了。
而且,這也已經是第二次了……
「漾漾。」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褚冥漾轉過頭,恰巧看見伊多從醫療班後方的民宅裡走出來,正在用手裡的白布擦拭手掌,「太好了,我還在想你們有沒有順利脫出……嗯?若若呢?」
「……剛剛七陵學院的人準備帶我們離開時,安地爾突然從若若的身後竄出把她拖離移動陣,所以若若沒能跟我一起離開。」低著頭,褚冥漾有些垂頭喪氣地說著,「其他人呢?」
「西瑞的傷勢比較嚴重,正在加強治療中;雅多和雷多已經沒事了,稍微休息一會就能繼續活動。
」雖然嘴裡說著沒事,但伊多仍然下意識地往醫療班駐紮的帳篷裡看去,顯然還是不太放心雙胞胎兄弟,這種表情在聽見羽若茴沒能順利脫離戰場後變得更加地明顯,「……別擔心,若若能夠保護好自己的,比起安地爾、我倒是比較擔心她身上原本的傷……」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連帶影響了身前的人,伊多連忙恢復往常的微笑,「總而言之,就這麼繼續擔心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要到休息區那裡小歇一會?」
捏著滿是黑色血漬的指尖,褚冥漾搖搖頭。學長他們一大群人都還在下面奮鬥,他怎麼可能好好休息?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要上來這裡了,至少待在下面還能確認他們的安危……
「……伊多……我……」
不待褚冥漾說完,伊多猛然拍了拍褚冥漾的肩膀,抬起頭、只見伊多輕輕地朝他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沉重,「你明明知道就算現在回到那裡,我們也幫不上忙,不是嗎。」
「我知道……」什麼忙都幫不上、實力就像路邊隨手可撈的路人甲乙丙的他,就算繼續留下也只是增加被綁架和礙手礙腳的風險罷了;可是若若不一樣,學長之所以擔心若若執意留下的理由很明顯,而若若急著將自己送走的意圖也是,所以學長才會拜託七陵學院的人帶他們離開那裡。
這些事,褚冥漾都知道。
他只是討厭什麼事都幫不上忙又莽撞的自己。
「以後你會慢慢地理解很多事的,漾漾。」看出了褚冥漾的消沉,伊多拉著他站到角落邊,避免擋到四處橫衝直撞的藍袍們,「你不需要勉強自己去執行過於艱巨的任務也無妨,未來的某些時刻肯定會有需要你才能做到的事,那時再傾盡全力去做就行了。」
「那麼……現在的我還能做些什麼?」未來的某個時刻又是什麼時候才會到來呢?
「你可以為他們祈禱,雖然不是非常靈驗,但我能教你水妖精的祈禱法術。」
聞言,原本沉浸在沮喪情緒裡的褚冥漾頭上立刻掛上了三條黑線,原來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祈禱……而且還不是百分之百肯定靈驗的那種。
如果不是褚冥漾相信伊多的為人,他絕對會把伊多當成路上隨手一抓的神棍。
「呃……該怎麼做呢?」
伊多從小背袋裡拿出一塊約拇指大小的白色水晶,接著在手上畫出了幾何圖騰,「很簡單,只要在掌心上畫下簡易的祈禱咒文後握起雙手就可以了,接著閉上眼、在心中祈禱,最後鬆手。」
依序做出了祈禱過程,褚冥漾看見伊多鬆開的掌心裡落下了白色透明的細碎粉末,那些閃閃發亮的粉末落在地面微微散發著光芒,下秒、只見有隻似鳥的雛形從粉末中竄出,猛地展翅往空中翱翔而去,不待褚冥漾看清它的真面目,一下子就消失在天空裡。
「這就是祈願之咒,試試看吧。」伊多重新拿出一塊白水晶遞給了褚冥漾。
看著掌中的水晶,褚冥漾依樣畫葫蘆的在掌心裡畫下咒文,然後握起水晶。
如果真要祈禱的話,那麼他希望大家都能夠平安無事、誰也不會死去的順利結束這場比賽。
那一秒,褚冥漾的手掌裡突然變得異常地滾燙,比之前被學長抓著手套上火烤老頭公的手環時還要燙,害他吃痛地直接鬆手。
這世界的人果然都是火星人!這種熱度伊多竟然還能面不改色的繼續祈禱!
鬆開手後,褚冥漾的掌心上盡是一片通紅,落下的水晶粉末全都飄浮在半空中,完全沒有緩緩飄落的跡象,於是他只好轉頭想尋求這副靈異景象的解答,殊不知伊多老師卻用一種被鬼打到的表情看著自己,同樣一臉茫然。
……他該不會廢到連一個簡單的祈願之咒都做不好吧……!
那瞬間、飄浮在半空的粉末唰的一聲化成了巨大身軀的猛禽,發出尖銳的嘯聲後衝上天空,嘯音響遍了整個天際,就連忙碌中的醫療班成員都抬起頭看向天空,十幾秒過後看起來應該是老鷹的猛禽才淡然消失。
「……呃……請問……這個代表什麼意思?」是他許下的願望太過困難,所以水晶被嚇到了才會這樣加速逃逸嗎?
伊多仰頭看了天空半晍,表情有點複雜,「我想應該是你的願望能夠順利實現,因為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變化。」
「喔……希望如此……」但褚冥漾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祈禱法術應該沒有成功欸……他的願望難道有這麼困難嗎?
「來了!」
當他們仍錯愕於祈禱水晶的異常時,醫療班駐紮點的空地前方傳來了怒吼聲,石拼地面上浮出了藍色法陣,緊接著上方出現了三個人,兩個是現場支援的藍袍、另外一個則是褚冥漾再眼熟不過的人……「庚學姊!」
藍袍二人組扛著渾身是血的庚出現在法陣中央,庚似乎失去了意識,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更重要的是她的左腕整個被削斷!
「別擋路!」藍袍二人組語氣不善地直接轟開擋在面前的人群,氣勢洶洶地衝進醫療帳篷內。
看見認識的學姊變成這副模樣,褚冥漾急忙往前跑了兩步,然後又停下。
就算他去了……也只是擋路而已……
「快讓開!第二批傷者也跟著來了!」第一個法陣的光芒剛消失沒多久,空地上很快地又浮現了第二個藍色移動陣。
這次被抱出的、是一名有著櫻色長髮的少女,她被人抱在懷裡,失去意識的身軀無力地癱軟著,沾滿血跡的臉龐仰望著灰暗的天際,那雙淺紫的眼眸沒有闔上,徹底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若若!」
第三次翻新完成
20211205